偶尔看到一张叫《记忆中的东北》的图片,觉得是那么熟悉和亲切,就是小时候我和乡亲们的家的样子。
那时候,乡下的房子都很简陋,家家都是土坯草房,结构有照片上这样两间的,也有中间开门的三间的或一头开门的筒子式的。盖房时,选择什么样的结构,要看家庭人口和经济状况而定。
起居室一般有前窗户两扇到多扇,外间是厨房,进出的门靠里间一侧一般有一扇窗,叫马窗户,有跟里间窗户一样结构和大小的,也有比里间小或结构有些差异的。还有在房屋西侧房山墙适当位置开着西窗的,更有在北墙开个小窗的,这小窗,只夏天开。秋天的时候,要用泥抹死,不然北风会从此灌进屋内。而夏天开着它,不但屋子里亮堂,还经常有过堂风吹进来,凉爽得很,的确对解暑起到很好的作用。
门和窗户都是木质的,新的时候,也就是刚建成房子时,大都刷上蓝色或绿色的油漆,不但好看更能预防雨水淋湿后木质腐烂,从而延长窗户的使用寿命。可年头多了,油漆还是避免不了逐渐地斑驳脱落,和房子一起变老。
变型的还有草房顶和土墙。家乡每家都是草房顶,就是将一种野外生长的空心带关节的表面很光滑的草(土称苫房草),在立秋时割回来,晾晒干了,凑在草捆前,会顿时感觉迎面扑来阵阵清香。苫房前,用铡刀一捆捆将已去掉水分的金黄的新草切齐刷了,接着,从已经抹好房泥的前后两面房檐开始顺茬朝房脊铺上去,边铺边往根部抹泥,防止脱落,一直铺到两面会合处(房脊处)。边铺边用那种叫拍房木的工具,轻轻拍打铺过的地方,使其平整美观。苫完后的房子,仿佛秃头上重新长出来整齐的头发那样,顿时房子好看了许多。然后,再用同样的草编成跟房顶东西跨度同样长的类似草帽一样的东西,压在接头上面。苫过草的房子三两年就得重新苫一次,不然,草被风吹雨淋黑了腐朽了,难看事小,泥土的房顶底层漏雨透风才事大。
在村里,苫房虽然比不上婚丧嫁娶隆重,但也是每家的大事,左邻右舍的男人们都过来帮忙不算,常走动的亲戚或邻居家的女人,也会拎着自己积攒的鸡蛋或其它比较稀缺的蔬菜什么的,过来随份子和帮忙做饭。再节俭的人家,苫房时的饭菜也都是精心准备的。一般怕有危险,只有到晚上收工或最后完工时,男人们才就着可口的饭菜,尽兴地喝上几两纯正的老白干儿。就这样互相帮工凑嚼口儿,不知道是从哪家开始的,却慢慢成了村里的一个习俗,直到苫房草被铁皮瓦淘汰,这个习惯也没有改。
一般地,在主体房子的旁边,借助主体房的一片墙,会搭建比较矮小的仓房,平时储备粮食或农具等。仓房里常年不见阳光,阴凉,夏天酷暑难耐时,可以成为避暑良地。我小时的每个暑假,都在仓房里睡过,为了抢地盘儿,常跟弟弟妹妹掐架。我家的房子先前是两间的,后来,我们姐弟大了,明显不够用了,父亲就自己动手带领我们硬是用泥垒接出来一间东屋,使原来一头开门的房子,变成了中间开门的三间草房。
冬天时,坐在热乎的炕上,再围着一个满装着做饭时烧出来的通红炭火的烤火盆,寒冷无比的冬天便不再那么寒冷。屋子里的摆设,一般富裕些的人家,有炕琴、成对的木头箱柜、八仙桌和几个方型的凳子。黑土墙上再挂一面镶着木头边框的大镜子,那就有些了不得了。屋内的墙上,一般是过年贴上年画和对联,到下一年再换贴新的,也有用旧书和报纸糊墙的,到后来条件普遍变好了,才几乎家家粉刷了白屋墙。而外墙也随着条件不断好转,变成红砖的一面清门脸,以至后来的民房也像当年的大队学校那样,全部砖瓦披挂上阵。每家的房前屋后园子的边界,都围着细木头杆儿夹的障子,用板皮钉的则是特别殷实的人家。夹障子一般都选择在春天,将早从山上弄回来的如初生儿手脖般粗细的均匀柞树去了枝杈和树顶,制作成障桩子。在需要圈起来的园子边缘上,挖出一尺多深的障子沟,起两三道横梁,就可以开始将障桩子的大头朝下,插进土沟里,依靠梁一根一根稠密地编夹起来,边夹边将土沟填满踩实,将障子扶正,就行了。
预先留出院子和进出的道儿,然后依次将周围的障子夹好,再把园子里的旧土也翻整好,就可以安心播种或栽种蔬菜了。有了障子的防护,就不怕牲畜家禽甚至淘气的孩子进园子捣乱。比如酱缸等怕碰的东西也都放在园子里靠近院子的那一边,这一边一般还有花池子,种上当年开的扑腾高、扫帚梅、芨芨草等常见的花儿。这就是我们颇有满族遗风的东北农家院早年的真实写照。(贤哲)